夜裡尋覓

【紫悠】曼珠沙華

◎為BE

◎【此岸彼岸系列】最終章 

    彼岸花，又名曼珠沙華，花開開彼岸，花葉不相見，生生相錯。吶！既然已經沒有來世了，那麼、我們就一起煙消雲散吧！

§

    幽冥之境，天空一片灰茫茫，沒有艷艷烈日，只有微風吹拂，帶著淡淡的死亡氣息，不斷的飄盪在空氣中。

    忘川的彼岸一整片的艷麗，美麗的接引之花，如血一樣絢爛鮮紅，鋪滿通向地獄的路，血一般鋪成的紅色地毯，此花將亡者的靈魂指引向幽冥之獄。

    這條血黃的河，河的這岸稱為此岸，河的那岸稱為彼岸，三途川隔絕生者與死者，渡過忘川，前往彼岸後，將會遺忘今生之事。

    一名黑色髮絲女子站在艷紅的接引之花前，眼神有些空洞，為什麼她會在這裡？這裡是哪裡？

    眼前有著她沒看過的花種，前方有一條非常寬廣、流速卻很緩慢的河流，河的兩側有著淡淡的亮光，一點一滴貌似燈籠般照亮著河面，河的上空是瀰漫著大霧，像是要讓人看不清對岸。

    河底似乎有什麼在蠢蠢欲動，忽然、出現一艘小船，上面站著一位披著黑色斗篷的人，手上拿著船槳，似乎在等人。

    「女人，付費、上船。」對方陰惻惻的說著，是個女性的聲音，但卻帶著沙啞的嗓音，有著蒼白的臉孔、毫無血色的唇瓣。

    「付費？上船？」要去哪裡？她和敦不是要去看新房子？敦為什麼不見了？

    「上船，前往秦廣王的殿內進行孽鏡台的審判。」看來這個傢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的事情。

    「秦廣王？孽鏡台？」怔了怔，什麼意思？

    「摘一朵妳腳邊的花，聞一聞便會知道了。」對方身出手指著她腳旁的接引之花，要她照做。

    悠猶豫了幾秒，最後她蹲下身軀輕輕嗅了嗅，半晌、腦海裡迅速閃過諸多畫面。

    眶內的淚水緩緩的滑落，原來……她已經死了嗎？

    她和敦已經要結婚了，居然在前往看新居的路上，被一輛酒駕超速的車子撞飛，自己當場死亡，而敦似乎昏迷不醒。

    「我……我能等敦嗎？」如果可以，她不想一個人過去……

    就算要等待很久的時間，她都無所謂，只要熬過去，什麼都無所謂。

    「誰？」對方帶著困惑的語氣，該不會又是一個想等情人的笨蛋？

    之前遇到被情人害死，結果還在苦等情人的傢伙，搞不好對方早就另結新歡了。

    「我的未婚夫，紫原 敦。」唇瓣蠕動著，右手的無名指上還掛著前不久求婚的戒指。

    「等待很漫長，如果到時候不是只有他出現呢？」

    「不會的！」她相信敦對她的愛，不會這樣對她……

    「我勸妳快點過河吧！」基本上，此岸的等待是一場空。

    人們總是對自己太有自信，生不帶來、死不帶去的，除了錢財、還有一樣-就是情感。

    「通往彼岸後，重新輪迴轉世，妳會有新的生活。」或許是比現在更好的人生，或許可以遇到更愛自己的人。

    「我不要新的生活，我只要敦……」她可以什麼都不要，只有敦她無法捨棄……

    「愚蠢的亡魂，此岸彼岸乃生死兩交界，就算讓妳等到了，又能怎樣呢？」冷漠的睨著悠，身為引渡者，她已經看了千千萬萬人，但是放不下人世間情感的仍佔大多數。

    「至少，我可以見到他最後一面。」這是唯一放不下的事，如果他能活得好好的，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。

    引渡者思索了幾秒，大掌一揮，遠處出現一個身影，對方走近她，露出淡淡的笑容。

    「敦？」敦居然露出這種笑容？

    「是我，我來陪妳。」沉穩好聽的嗓音讓悠迷惑了，被動的牽起手，緩緩的上了船。

    「交出妳覺得最有價值的物品。」付費，不是金錢，而是給予最具價值的物品，每個人的執念不同，所以交出的物品也會不一樣。

    「……」抿著唇，她低頭望著手上的銀戒，如果沒有它、她怕自己會徹底遺忘敦。

    「就它吧！」引渡者指著她的戒指，她看得出來亡者對此物的執著，附在上面的情絲也緊緊纏著。

    「可是……」這是她和敦唯一的紀念，她不想失去……

    「給她，還有我陪伴妳。」紫原望著她，取下她手上的銀戒，遞給女人。

    引渡者微微一笑，收下後，開始划著船，前往彼岸、前往即將審判的第一寶殿。

    緩慢的前進著，穿梭在瀰漫的大霧之中，很快的、已看不見此岸，而身旁的男人也不見了，這讓悠感到不安。

    但是、她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點一滴的消逝著，她抓不住、也無暇顧及。

    耳邊傳來一句話，「渡過忘川，遺忘生前種種，該是妳的、就會是妳的。」引渡者淡淡的說著。

    「不要！我不要忘記敦───」悠尖叫著，河面上的回音，她的怒吼、她的淚水，卻無法制止腦海裡被剝奪的一切。

    抱著頭痛哭，她想用力、盡她所能的留住關於敦的一切，如果連敦的回憶都沒有，那麼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呢？

    「一切的喜怒哀樂將留於忘川之中，三途川的亡魂將會吞噬這一切。」那些無法永世超生的魂魄，承受著慘無人道的懲罰。

    悠無力的跪坐在船上，原本泫泣的淚容也逐漸麻木，黑眸空洞的望著前方，小船隻沿著水流，不斷的前進著。

    彼岸的岸上也有著艷麗的接引之花，船隻逐漸靠岸，有個黑影在那等待著，準備將渡過忘川的亡魂帶往第一寶殿。

    就在悠準備下船之際，耳畔似乎傳來一個熟悉的叫喚聲，但是她已經不記得了，只覺得那樣聲嘶力竭、令人心痛至極的呼喊似乎是她所摯愛的人。

    回過頭，朦朧的霧色阻隔著她的視線，她看不見在此岸的人到底是誰，她看不見此岸呼喚她的人。

    「領魂侍，這位就交給您了。」引渡者微微皺眉，此岸的那個傢伙有點麻煩，快點回去處理掉好了。

    「好的，辛苦妳了。」領魂侍手一揮，悠像是失了魂般立刻走到對方身邊，沒有任何一丁點反抗。

    領魂侍轉身離開，悠靜靜的跟在身後，空氣中的花香味不斷的刺激著她的神經，她……想回去找……

    微微別過頭，腦海中閃過那個她最愛的人，那張容顏清晰可見。

    引渡者再度將船游回此岸，要去解決誤闖冥界的生靈。

    領魂侍緩緩的走在草地上，前往不遠處的第一寶殿-秦廣王的所在處，而一路上她看見有著滿滿的石子，有大的、有小的，石頭上面有著很多的字。

    「那是三生石，記錄著妳的前世、今生和往生。」每個人走過時，就會因應當事者呈現。

    「可以看嗎？」帶著遲疑，她提出要求。

    「時間不夠，秦廣王在等了。」沒有通融之意，反而加快速度，帶離她前往第一寶殿。

    就在他們與三生石擦肩而過的那剎，小小的石頭上，若隱若現的字跡，突然消失了好幾行，重新出現了幾句話。

    三生石旁毀緣分，注定無緣生死過，兩生相錯聲無息，淚語交織已無常。

    進入第一寶殿，走過長廊、踏進大殿，一位看似冷漠的美男子慵懶的靠在寬大精緻的椅背上，細長的丹鳳眼掃了女人一眼。

    揮了揮手要領魂侍退下，睨著這個眼角似乎還有淚水的亡魂，「報上妳的名字。」

    「酒井 悠……」悠微啟唇瓣，吐出字句，那是她的名……

    「那麼、就用孽鏡台看看妳的罪惡吧！再決定妳該何去何從。」冷淡的吐著話語。

    「我想陪在敦的身邊……」她只要能陪著敦就好了……

    「已死的人，跟生靈不要有牽扯。」冷瞪她一眼，這個傢伙不知好歹，如果孽鏡台顯示的罪都很輕，那麼她可能可以投胎到好家庭。

    「我願意等他！」悠瞠大黑眸，抿著唇、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阻撓呢？

    「那妳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命等。」冷眼一掃，大掌一揮，悠和秦廣王的身旁出現一面巨大的圓鏡，鏡子的周圍有著美麗的雕刻，透著淡淡的暗紅色光芒，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。

    「孽鏡台，生命的起始，命運的最終，罪惡善果全部顯現。」

    接著，悠看見自己從出生、成長、甚至到長大後，一五一十的全部顯示在鏡中，一幕幕的畫面閃過，包括她和紫原相遇的經過，最後是他們出車禍的畫面，自己當場死亡，敦則是被送往加護病房，一路上都在急救。

    但是畫面沒有停止，繼續走動著，自己渡河後，此岸出現的人居然是敦？

    她倒抽一口氣，敦出現？敦真的有出現？

    伸出手摀住嘴，淚水再度奔騰，為什麼會這樣？他不是還沒死嗎？怎能到這裡呢？黃泉界不是他該來之處啊！

    『我要找悠！』紫原猖狂的怒吼著，未婚妻已亡，他不需要再回到那個沒有他所愛之人的世界。

    『你乃為生靈，快點離開。』引渡者非常不悅，這傢伙很煩，生靈誤闖黃泉界就算了，居然還想渡河？

    『我不要，我要渡河。』他不走，沒有悠、沒有活著的意義啊！

    『此岸、彼岸，忘川為交界，你以為這裡是你想過就過得了嗎？』引渡者死瞪著紫原。

    『我只要她，就算要等來世，也沒關係……』怔怔的望著對方，紫原輕吐著字句。

    『你最愛的她，已經拋棄與你之間的承諾，前往彼岸了。』從袖口中拿出一枚銀戒，亮在紫原面前。

    『不可能───』悠說過她絕對不會拋下他啊！

    『這是船費，也是她給我的。』就算是謊言，也無所謂。

    『悠不會拋棄我們的諾言！』他知道她的個性，也知道她對自己的愛，不會說放就放。

    幾乎快要抓狂的紫原，對著引渡者吼著，眼眶早已泛紅，原來、就算呈現假死狀態，他的心也會痛。

    『冥界有冥界的規矩，身為生靈、你是不能渡河。』如果這樣亂搞的話，搞不好他等待的人早已離去了，沒有等待的必要。

    『我不在乎……』咬著牙，阻礙他的人、讓阻礙的人消失───

    下一秒，他衝上前，將引渡者拉下船，搶走船槳和銀戒，準備前往彼岸。

    『喂！』這傢伙真的不要命了───

    划著船，紫原微微喘著氣，一上船、船移動的那剎，他感受身體似乎有異動，到底是怎麼了？

    他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，他只知道、不可以停下，因為他想見到悠。

    握緊船槳、不停的划動著，每一下、他都覺得好吃力，不知不覺、原本乾淨的衣物、突然出現斑斑血跡，大量的血漬出現在他胸前的衣襟上，連額際都流下血痕，自己的氣息越來越虛弱，讓紫原不禁一愣。

    已經在河岸中央的他，突然感到胸口很悶，接著全身像是被電擊一般，有電流快速通過全身，心臟猛力的收縮，狠狠的絞了一下，好痛、身體怎麼了───

    四肢動彈不得，被撕裂的痛處

駭至全身，手上的船槳一個不小心滑脫，掉進忘川中，但仍不忘要抓緊銀戒。

    此時，他看見忘川之中出現數以萬計的面孔，猙獰、恐怖的臉，用力的扭曲著，那是忘川中無法轉世的靈魂，看見生靈出沒，最想做的事是把他吞噬掉，讓他成為他們的一份子。

    『來吧！生靈，一旦渡了忘川，你就沒有機會回頭了，成為我們的一份子吧！』多重聲音迴盪著，男女老幼混雜著，不斷的傳進他的腦中。

    『不要！我要找到悠……』就算無法一起投胎，只要能待在一起就好。

    『哈！進入審判的亡魂，很快就要步入懲戒還有輪迴，你是沒有機會再見她的。』水鬼譏笑著，人果然是種很愚蠢的動物呢！

    正想用力反駁的紫原，唇瓣微啟，驀地、全身一震，身體無法自主的往前倒下，硬生生的跌入忘川之中。

    在肌膚碰到水面的那剎，劇毒瞬息染上靈魂，身為生靈的他，無法承受過多，五感逐漸被剝奪，而水鬼們一窩蜂的抓住他，攀住他的臉、他的頸子、他的四肢……

    『你已經離不開了，你也無法轉世了，你也見不到想見的人了，就這樣與我們一起再將那些可以投胎的亡魂們拉進來吧！』水鬼們猖狂的大笑著。

    紫原無神的望著這片灰暗的天空，眶中的淚水緩緩的落下，為什麼會這樣呢？為什麼他們無法在一起？為什麼無法再見面呢？

    抓緊銀戒的掌心，此時也緩緩鬆開，戒指緩緩的向下沉，紫原的身軀也越來越沉重，直至完全被忘川之水淹沒為止。

   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忘川彼岸那片火紅，傳說能喚醒前世記憶的接引之花，彼岸花-曼珠沙華，美麗卻接引著無法抗拒的死亡。

    他、紫原 敦，也被吞噬成為無法永世投胎的萬眾水鬼之一。

    引渡者淡淡的睨了一眼掉進忘川的紫原，她輕語著：『一旦渡河你在陽間的肉體就會死亡、你的靈魂也無法投胎，必須直到陽壽終了，才得以轉世。』

    這是定律，無人能打破，而這個人提前了自己的死亡。   

    「敦───」悠尖叫著，大殿內迴盪著她淒厲的吼聲。

    明明可以活下去的啊───

    轉過身就要往外面衝，而秦廣王大掌一揮，佈下結界阻止她的去路。

    「放我出去、我要去找敦！」瞠大眸子，哽咽著、淚水沒有停息過，心還是好痛、不該是這樣的……

    擁有神格能力的結界強大，讓她無法自由活動，雙手不斷的拍打著結界，衝撞著讓自己的靈魂開始破碎著。

    「進入第一殿審判，亡魂、酒井 悠，車禍死亡，生前無特殊罪刑，直接帶到轉輪王那，進行輪迴。」秦廣王眼神一冷，這個亡魂如果再硬是衝撞他所製造出來的結界，到時必定會魂飛魄散。

    「不要、我只要敦，我不要審判！我不要輪迴！」就算輪迴，也不會再見到敦了，她不要這樣的結果───

    在她奮力衝破的結界的同時，身為亡魂的軀體，開始若隱若現，怔了怔、要消失了嗎？

    接著，她拼命的大殿往外衝，再一眼、最後一眼就好……

    用盡僅存的力氣及時間，在她接近彼岸時，突然無法動彈，狠狠的將她絆住，低下頭是自己的雙足已經消失了。

    雙膝落地，用跪走的，也要到河岸旁，沒幾步、她連前進都無法，已經只剩下一隻手及頭顱。

    「敦……」她哭泣著大喊，曼珠沙華的香氣隨著風飄到她身旁，那一步步指引她回憶從前的美艷花朵，是她最後的記憶。

    「對不起，是我害了你……」如果她沒說要去看房子，或許他們不會出車禍，或許他們不會陰陽兩隔，或許他們不會失去在一起的機會……

    直到魂魄完全消失之際，她的耳畔似乎傳來一句話：「悠，我愛妳。」是那熟悉的聲音，嘴角微勾、已經夠了……

    從有化為虛無，靈魂的消逝可以很難、也可以很簡單。

*

    「死者：紫原 敦，死亡時間，下午五點二十分。」急診室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，在方才急救不成後死亡。

    而旁邊還有一名一起被送進來的女性，因為車禍當下撞擊力道過大，當場死亡，到院時已無生命跡象。

    美麗的彼岸花，走過黃泉路、前往忘川彼岸，喚起從前的記憶，我在彼岸等待著你，而你卻墮入忘川之中。

    如螢光般的魂魄，一明一滅，吶！敦、最後我們所看見的是同樣的情景嗎？

【完】

以下八篇為【此岸彼岸】BE版系列

【櫻宛】紫色風信子

【劉菖】紅色櫻草

【綠奈】莿桐

【紫悠】曼珠沙華

【降銀】柳

【花羽】蒲公英

【冰柚】迷迭香

【伊妃】鳶尾花

之後還會有【初情起漪蓮】HE版系列，

希望大家不要嫌棄XDDDD